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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周《山水册·竹石图》

石丈有芳姿，此君无俗气。

其中佳趣多，容我自来去。

沈周。

到这里，才算是有些生气了。这丈许高的石头姿态真好，有君子的挺拔厚重之气，脱俗。在这里悠游，意趣很多，很滋养身心，且容我多逛逛，滋养这孤独的生命。

这个石头，就是诗人之自比也。脱俗，挺立，清雅又静定。

苏东坡先生还曾写下“可使食无肉，不可居无竹。无肉令人瘦，无竹令人俗。”

梅兰竹菊四君子，竹最有气节，脱俗。

文人喜欢在书房的窗前种上几棵竹子。刘长卿有一首写竹诗《晚春归山居题窗前竹》：

溪上残春黄鸟稀，辛夷花尽杏花飞。

始怜幽竹山窗下，不改清阴待我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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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周笔下的竹石，原是把文人的骨血都画进了笔墨里。那丈许巨石淡墨皴擦出斑驳肌理，却不见一丝颓态，反倒像饱经风霜的老者，脊梁骨挺得笔直。石头四周挺立几竿修竹，竹叶以浓淡墨色交错，看似随意挥洒，却藏着股向上的劲儿——不攀附，不折腰，自有清风拂过便簌簌作响，是无声的歌，也是不屈的宣言。

这“石丈有芳姿，此君无俗气”，哪是单写竹石？分明是文人在说自己。沈周一生不仕，隐居吴门，却在笔墨间养出了浩然气。石头的“芳姿”，是他对世俗虚名的不屑；竹子的“无俗气”，是他对精神洁净的坚守。就像苏东坡说“不可居无竹”，不是真为看竹影婆娑，是要借那片清阴，守住心里的方正。竹有节，石有骨，合在一起，便是文人的精神图腾：任世事翻涌，我自守着一方天地，把孤独过成丰盈，把清贫酿成醇厚。

刘长卿写“不改清阴待我归”，道尽了文人与竹石的相契。沈周画里的竹石，何尝不是在等一个懂它的人？看那竹枝不蔓不枝，石头默然矗立，没有姹紫嫣红的热闹，却有“容我自来去”的自在。这自在，是不向权贵折腰的硬气，是于俗世中守本心的清醒，是把精神世界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执拗。

千年文人风骨，原就藏在这样的竹石里：不与群芳争艳，却在岁月里站成永恒；不求世人尽懂，只在笔墨间照见初心。沈周的笔，哪里是在画山水？是在为天下文人，画一幅精神自画像啊。

好，到这里。